当前位置:首页 > 问答 > 正文内容

揭示高中另类学生的另类生活-另一种真实

牛吾皇万岁3年前 (2022-02-21)问答187
印刷厂直印●彩页1000张只需要69元●名片5元每盒-更多报价➦联系电话:138-1621-1622(微信同号)

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同学和荒唐的高中时代。

  ——作者题记

  一

  “哎,华业,”上午第四节自习课上,我正全神贯注奋战我的小说,前边的金莹忽然回过头,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咱俩打个赌?”

  我眼皮抬了抬:“什么赌?”

  “我敢给校长写封情书,你信不信?”

  “什么?!”虽然我深悉她一贯的立异标新和“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听到这句话,仍不能做到处变不惊。边上也有同学往这里行注目礼了。

  “哈哈,吓坏了吧……你只说敢赌不敢赌?”她满脸的得意。

  “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你说,赌什么?”

  “中午请吃饭,如何?”

  “啊……行,一言为定!”我以为她要赌我那台她一直觊觎的“文曲星”呢,没想到要价还算仁慈。

  看看表,离放学还有三十多分钟,操作一封短小的情书应该是足够了。谁知,她的速度更快,十几分钟后就完工了,然后对着我挤眉弄眼的笑。

  盼望着,盼望着,放学的铃声响了。她拉起我就往外冲。下了楼梯,再向前二十多米就来到了办公楼大厅前的“校长信箱”。她这才把“情书”递给我审查。我扫了一遍,觉得还象模象样的,只是不伦不类地引用的那句“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简直要把我笑晕。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毛病:“金莹同志,你署名‘一个爱你的女生’不行,概念太泛。”

  “那不怪我,谁让你不事先讲明必须署本小姐芳名呢?”

  “你别耍赖,如果不把你的名字写上,这顿饭我将只请我自己。”

  “你敢?”说着,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透过玻璃墙幕,我看到班主任陈老师正匆匆往外走,于是急忙妥协:“Stop,Stop,快走,咱们去共进午餐。”

  一般的请客都是客随主便,但请金莹不行。她往往喧宾夺主,定餐馆、找座位、点饭菜,她都一手包办。不过,一到结账时,她却躲在你身后羞答答像个十足的淑女,让人顿生向外掏钱的豪情。

  金莹这次看中的是一家刚开的小餐馆,叫“一品香”。有点偏僻,人不是很多,不过里面布置的倒很典雅。素洁的色调,柔和的灯光,还有舒缓的轻音乐,挺令人赏心悦目。

  金莹要去报饭,我说:“回来,交待一点。”

  “请问先生有何吩咐?”她转回身,谦恭的像个服务生。

  “请你嘴下留情,不要让我的‘钱将军’全部阵亡。”

  “这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不过……嘿嘿,听说这里也赊帐。”

  菜端上来了,两盘,一荤一素。金莹把素的拉到她的面前,又把两瓶啤酒一人分一瓶,然后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现在开喝。”

  “能受得了吗?”我有些担心。

  “没事,”她毫不在乎,“三瓶都喝过。”

  我朝她伸伸大拇指:“真乃巾帼豪杰!”

  看着她眯着原本挺好看的眼睛,用筷子费力的夹菜,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戴眼镜?”

  “因为男人不喜欢与戴眼镜的女人调情。”

  My God,我差一点没让手中的玻璃杯做自由落体运动。不过,私下我也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那么一点小道理。女人最能让男人感到失魂摄魄的地方当首推眼睛。有句诗说“跌入深渊,在你的双眸”,可想而知如果给双眼罩上一层玻璃,不但“脉脉含情”“暗送秋波”“回眸一笑”“眉目传情”的魅力会减却七分,而且接吻时更会有诸多不便,所以男人不喜欢戴眼镜的女人也是情理之中了。

  金莹喝的不慢,不过还是没我快。看看她的瓶中还剩有三分之一,我抓过来倒在我的杯中。

  “不准掠夺!”她抗议道。

  “小姐,下午还有课,别喝多了……”我说。

  “唉,你们男人总是把我们当成弱者。” 金莹叹了一口气,眼神流露出几缕无奈无助,让我不由的有些心旌摇晃——真的从没发现她还有如此温柔美丽的时候。

  走出餐馆,我双手插在衣袋里慢慢踱步。金莹不由分说挂住我的胳膊,然后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歪着头吃吃的笑,假装一副陶醉幸福状。我想这时远远看来,我们绝对是一对亲密的情侣,但老实说我基本上找不到这样的感觉。我的肩膀只当是老树杈,谁愿来靠谁就靠吧。

  好在快到学校大门时,她很有礼貌的松开了。

  二

  晚自习结束后,回到校外租住的小屋,何云明已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了。

  我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明,丢魂了还是失恋了?”

  “魂不能丢,一丢就没魂了……”大明阴阳怪气地说道,忽然他猛地坐起,“失恋,与鬼失恋,哪象你这小子,就会欺骗少女感情,常换常新,简直是‘半月谈’,不对,是‘每周一歌’……”

  “还‘新华每日快讯’呢,”我呛了他一句,“大明,说话要有证据,你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清白,笑话!”大明一脸的不屑,“今天中午,我可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与一漂亮小妞拉拉扯扯,那小妞甚至还这样……”说着,大明站起来就要抱我胳膊,往我身上靠。我闪身躲过,打了他一拳:“哈哈,猴子的屁股——眼红了?”

  “妈的,别说,真有一点,”大明重又坐回床上,“你小子真有艳福,那小妞真漂亮……以前怎么没见过,几班的,叫什么?”

  “朋友妻不可欺,可不能告诉你这个大色狼。”

  “说吧说吧,”阿明嬉皮笑脸,“说了我会替你好好保护她的。”

  “保护,只怕要被狼叼跑……呵呵,告诉你又何妨,二八班的,叫金莹,有本事你就去泡吧。”

  “什么,二八班,原来你们同班,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她?”

  “说的多了,你会以为我爱她。”

  “这么说,你并不……喜欢……爱她?”大明小心翼翼的试探。

  “废话,”我嚷道,“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梦中情人是谁吗?”

  “那么……她喜欢你吗?”

  “我们只一种很好的朋友关系……也许有时候看上去象情人,不过……我敢以母亲健康的名义发誓我们是清白的……”这时我竟然找不到恰当的表述来解释我们的关系了。

  “那……你是否准备……把她推销出去?”显然大明起了贼心。

  “推销,你以为我是她爸爸呀,况且现在包办婚姻是违法的,你不知道?”

  “那把我推销给她总行吧,这总不违法吧?”

  “这倒没问题,只是……”我故意吊大明的胃口。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市场经济下的任何服务都是有偿的,你看……”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去给你置办报酬。”话没说完,大明已冲出房间。

  很快,阿明抱着一堆啤酒、熟肉和小菜回来了,让我直感叹爱情的力量果然巨大无边。

  酒肉都有了,但我们隔壁的酒肉朋友“少女杀手”高阳今晚却迟迟没露面,这实在有点出乎意料。要知道平常他总是要来混到我们一齐撵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他独住的小屋。

  高阳高大英俊,嘴巴又甜,整天名牌不离身,很讨女孩子欢心,而且这家伙来者不拒,所以我们送绰号“少女杀手”。他经常炫耀的就是吻过十二个女孩子的红唇,以及和若干个女孩子#@^^##8226;*…

  大明忙着铺摊子,我去喊高阳。

  灯在亮着,我毫不迟疑推开门就闯了进去:“杀手,去喝……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顿时满脸尴尬,急忙退出。

  大明见我一人回来,问道:“杀手呢,没在?”

  “在,很在,而且不只一人在。”

  “哈哈,”大明迟疑了一下,大笑起来,“你这混蛋不但有艳福,更有眼福。早知我去喊他了,”停了一下,他又问,“那个被害少女是谁,还是‘小肉墩’?”

  “别问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许多人往往有“窥私癖”,总觉得能看到别人的隐私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占便宜,就像妓女陪宿后却忘了收钱给人带来心理和生理满足一样,殊不知,这很有让人染上AIDS的危险。

  大明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是‘小肉墩’,我可没胃口。高阳这混蛋,楷模式的大色狼,只要是女人就行,也不知有多少少女惨遭他的魔爪了。有朝一日非遭报应不可……”

  “谁又在背后说我高某人的坏话,”正说着,高阳来了,“看我不揍扁他!”

  “没,没,咱哥们儿手足情深啊,岂能说你坏话?”大明急转话头,“不但不会说,听见别人说也坚决摆平他!”

  “这还差不多,”高阳说着,把脸凑到我跟前,“华业,你这个扫帚星,就这一次忘了插门,可被你撞见了。”

  “你说什么呀,”我一脸的无辜,“我不过去喊弟兄来喝酒,撞见什么了?再说,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是那么会事,就是真的撞见了又如何?”

  “我也这么说,可是,他妈的……她却在那里跟我生气呢,似乎真的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不管她,咱们喝酒。”

  “别急,别急”我说,“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不如把嫂夫人也喊来一起喝,然后咱们四个正好打‘拖拉机’,如何?”

  “好主意,”大明说道,“那你快去叫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你这么说好像责任全在我了,我可一点便宜都没占啊。”

  “别在这里吃不到葡萄乱发酸,”大明一把把我推出去,“快去,快去。”

  三

  实在想不到,经常把“二高原本无娇娘,残花败柳排成行”挂在嘴边的何云明会对金莹一见钟情,更想不到自称“阅尽人间”的金莹居然对他这等吃喝打架样样优秀的“校园渣痞”也是一见心就倾斜了。真应了那句正流行的口头禅,“就爱你的坏”。不过,这倒省得我煞费尽心机为他们创造一个英雄救美式的见面机会了。

  中午吃过饭,金莹要随我到我们在外边的小屋,我不想让她去,但她实在难缠,只好由她。

  大明正面朝墙睡觉,听见门响只是动了动。他知道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钥匙。我走过去,拍了他一下子:“大明,起来……”

  “别碰我……该起来时我自会起来。”

  “告诉你一个你必须起来的消息,”我对着他耳朵轻轻说道,“金莹来了。”

  “开国际玩笑,”大明一边嘟嘟哝哝,一边用被单捂头,“金莹来干吗,这么快就来相亲,我还不想见呢。”

  “混蛋!”站在门口的金莹立即破口大骂,“自做多情,你以为你是刘德华呀,要不是我哥们儿华业,我才懒得来你这狗窝!” 金莹愤不择言,连我都骂上了。

  大明一听慌忙坐起,这才相信我并非骗他。他一边嘟哝着有失远迎真是对不起,一边胡乱把衣服往身上套。金莹并不避嫌,冷冷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大明,脸上的几丝笑意拌着满不在乎的揶揄,似乎大明不是一个虎背熊腰浑身肌肉一块一块的男人,她也不是一个看起来清纯可人的女孩。

  我最佩服、同时也是很长时间令我深味“文化震惊”的,就是金莹有时毫无性别观念的举动。她敢很豪放的抽烟喝酒,也敢无所顾忌的和男生乱开玩笑勾肩搭背。许多“清纯”的小男生轻易就被她这样推入漩涡,而后她却站在岸边看着水中挣扎的他们窃笑不止。我很了解她这点,所以她的“游戏人间”在我这里没有市场。不过,我的故做柳下惠却让她敬佩不已。一段时间后,我们竟成最好的跨性别朋友。

  “大明,我认为你应该去买点饮料之类的东西,为初次光临的金莹小姐赔礼道歉,”正口渴的我想出了这样一个息事宁人的建议。

  “不行,” 金莹一口否决掉,“这太便宜他了……”

  我有些不解:“那……你说怎么办?”

  “起码要请我和华业吃三顿饭!”

  “OK,金莹万岁!”我欢呼起来,“大明,你即使反对也无效,认命吧!”

  大明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其实心花怒放地说:“能请金莹小姐吃饭是我的荣幸,不过……不过……请华业可实在让人扫兴,我看……就免了吧?”

  我恨的咬牙切齿:“过河拆桥的何云明……金莹,如果他不请我,你也别去……”

  “那是自然,” 金莹微微一笑,把大明气的嘴直歪。

  大明抹了一把脸就去买饮料了。金莹说恶名满校的何云明看起来并非凶神恶煞,似乎还有点腼腆可爱呢。我说怎么动心了,想泡我兄弟的话可要先贿赂我呀。金莹格格地笑着打了我一拳。

  第二天中午——也就是该免费享受第三顿饭的时候——我不过因作业没交被老师叫去训了几句话,出来后可不见了他们俩。只好独自到外边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跑到一处公用电话给大明打传呼。传呼台的小姐用一贯的职业假腔温柔地问道:“先生贵姓,请呼多少号……先生请留言?”“免贵姓华,就说 你们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到哪里去了?”“什么……先生请再说一遍?”“你们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哪里去了,听清了吗,就照我说的发。”

  没多久,我收到了大明回的传呼:“谢谢你的关心,我们在滨河公园。下午记着给金莹请个假。”

  晚上,我查阅了大明的传呼信息,我呼他的那条果然被传呼台小姐好心改为“华先生(问) 你们到哪里去了?”

  四

  我一般是不到学校的伙上吃饭的。首先是人特挤,其次是没桌椅,最麻烦的是居然要自己洗碗筷。二灶有个肥头大耳的炊事员,一到开饭就用盛饭的铁勺不停的敲装满饭的大盆沿,望着蔚为壮观的吃饭大军甚至还要颇有成就感地说多像喂猪啊!可恨,要不看他是同桌冬冬的小舅,早就把饭浇他头上了。

  下午放学,冬冬非要拉我到一灶吃饭,说那里的炖土豆条味道好极了,简直像加有牛肉,已经很有共产主义的气息了。

  我仔细洗了多日不用的碗筷,到一灶买炖土豆条;冬冬弄两个大碗,准备到他小舅那里搞些免费的稀饭。

  挤着买菜时,我才深刻体会到中国推行计划生育国策是多么的英明,也理解了冬冬他小舅为什么发出多像喂猪的感叹。

  挤进窗口难,买过东西退出更难,因为四周全是把你往里挤的阻力,不像往里进时,只要看准时机因势利导,别人就会把你推进去。我小心翼翼地端着菜碗往外移,生怕洒到别人身上。遗憾的是,悲剧还是发生了。在感到脊背一道自上而下的灼热的同时,我立即明白有人把饭菜洒到了我身上。

  回过头,一位高高大大穿一身野战迷彩服的“平头”,手里拿着一只简直空了的铁碗,很漠然地扫了我一眼,就准备去旁边的水龙头洗手。我顿时血气上涌,无比愤怒的骂了一句:“他妈的,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你骂谁?”他不可能听不到。

  “骂那个把饭洒到我身上居然一声不吭的畜生!”

  “你想找死?”说着他把饭碗一扔就要气势汹汹冲过来,。我急忙也把菜碗扔了,准备冲过去。这时,冬冬回来了,一看情况不对,匆忙把饭碗往地下一放拽住了我。对方也早有人把他拉住,还有一个人过来问我烫的严重吗,需不需要看医生?我说没事,只要你那位兄弟诚心道个歉就成。但那混蛋毫不妥协,被他同伴强行拉走时还叫喊着:“我叫杨晓宾,二二班的,牛×的咱走着瞧!”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不用你交代我也会找你的,你就等着挨揍吧。”

  在学校通常有两类学生知名度特高,一类是特别好的,一类是特别坏的。前者是老师的宠儿,学校的希望,大家的榜样;后者是羊群中的狼,有时连老师都不敢随便得罪。我自认为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但却又能左右逢源。用一句正流行的电视剧中的台词说就是,“在警察眼里我是黑社会,在黑社会眼里我是警察”。

  晚自习没放学,大明和高阳就来找我商量如何替我出气。这时我的气已消就说算了,也有点怨我说话火气太旺。他俩齐说那怎么行,这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他是二高老大呢,况且最近这家伙一直不老实,早就想拾掇他了。我看他俩主意已决只好说那你们看着办吧,只是下手别太重了。

  周六下午,在校外一家餐馆门口,杨晓宾被大明和高阳等截住了。大明大摇大摆走到正与一女生说笑的杨晓宾面前:“你就是杨晓宾?”“是啊,兄弟有……”话音未落,啪啪两耳光已在左右两颊开花,与此同时,高阳已绕到身后对准他的膝盖部位飞快的踢了两脚,毫无防备的飞来横祸使他不由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早已等在旁边的几位帮手立即围过来一阵拳打脚踢,把那位花枝招展的女生吓的面目全非。

  “华业,出来,出来,”正在餐馆里看NBA球赛的我听见大明喊我,急忙跑出去。大明下巴朝前方扬了扬:“去给他上上政治课。”

  走上前一看到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杨晓宾,我就觉得有点过分了。这时的他面无表情,既看不出羞愧,也没有愤恨,为了避免又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他必须极力克制心中翻涌的火山熔浆。不过我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只好用手指点着他,不轻不重的训了几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不是兄弟我愿意看到的。你要诚心道个歉,不什么都没有了嘛。以后注意点,不要不分人的乱横!”

  高阳对我训词的评价是“仁慈的像猪八戒的师父”。

  五

  大明天天晚上向我通报和金莹的关系进展,以至于很多早晨他醒来后,都会问我昨天是不是说过抚摸了她的脸。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就会信心百倍地说放心,今晚你就要听到我们热吻的报道了。

  这样过了两星期,大明终于喜滋滋地说他和金莹接吻了,而且时间长达十秒钟。“感觉爽吗?”我问他。“爽极了,”说着他对着我叹了口气,“可怜的人,连女人的嘴唇都没接触过……不如这样,你弄块猪肉放在热水里烫一烫,然后把嘴放上去解解馋吧?”“哈哈哈,原来和金莹亲嘴的感觉就是这样啊!”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笑之余,一种落寞和渴望不可遏抑地在心头滋生。我觉得我也该恋爱了。

  我自信对女孩子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一米八零的海拔,长的一点也不错位的五官,不但文章写的好而且三分投篮的精确度全校第一。每次篮球比赛我一上场,女生就像服了兴奋剂。用班主任的话说就是“可惜了,除了学习哪都怪好”,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除了学习,我爱一切”。

  周润发说他的梦中情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其实我的梦中情人也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不同的是,发仔可以在全国亿万电视观众面前,为她柔情似水的浣洗如瀑秀发;而我只能远远看着我的梦中情人,任她轻舞飞扬的长发,在我心中纷扬似水柔情。她美丽高雅,成绩优秀,而且有一个据说是当副市长的爸爸。我呢,除了个子比她高外,真不知还有什么比她强。

  我知道有许多很不错的男生在她面前都折戟沉沙,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金莹鼓动说我觉得你真的很出色,而且我有预感她就在等你的情书,不信你试一下,我负责亲手交给她。大明也煽风点火地说真是窝囊废,连这等小事都不敢做,我要是你早投洗脸盆淹死了!

  “别说了,”我瞪着本来就不算小的眼睛,狠狠把拳头捶在面前的桌子上,“你们俩滚出去,我现在就给她写情书,今天晚上就亲自送去。我就不信……”大明和金莹笑嘻嘻对望一眼,站起身手拉手出去了。

  写情书对我来说决非什么难事,高中以来少说也帮别人操作过十几封了。据“售后”跟踪调查,成功率不低,而且被追上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说是因为情书中许多话太令人感动的缘故。

  有首歌中唱到“想说爱你,不是很容易的事,那需要太多的勇气”,真是说的对极了。我这个人,要说挺开朗外向,与女生交往也一向坦荡自若,但一想到要面对日思夜想的林琳,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弄的一下午都坐卧不宁。同桌冬冬看不明白,狐疑的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直怀疑我是不是有病。

  据心理学家说,这种情绪的反应程度与爱的浓度成正比。反应越强烈爱的越深,反之亦然。如果你在哪位异性面前激动的语无伦次,对方起码应该幸福的晕倒,当然结巴者除外。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八点十分,我溜出教室,往三楼最东端的二一班走去。晚自习是七点半上课,八点以前往往是校领导和班主任巡视训话的时候,不安全,八点二十呢却又下课了,人太多,所以这个时刻最好。整个教学大楼辉煌明亮,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轻轻的脚步声。

  微热的细风搅动初夏的夜色,使我本就激动的头脑似乎更加膨胀了。我不知道面对的将是怎样的情景,她认识我吗,她注意到我异样的目光了吗,她会欣然接受还是会把情书撕碎撒成一场“六月飞雪”……

  二一班教室后门在关着,我径直来到中间的窗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三排中间的林琳。我先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对靠窗的一位男生说:“兄弟,麻烦你喊一下林琳。”他斜着头很有深意地睨了我几眼,才懒懒的把话传过去。经过几个人的接力,总算传到了目的地。林琳回过头,把目光伸向窗外,想看看到底是谁叫她。这时我已退回暗处,看到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挤了出来。

  她走出教室在看到我的一刹那,我似乎觉察到了她双眸中一闪而逝的惊喜。这个信息的捕捉使我顿时信心倍增,以至于敢第一次直面她逼人的美丽。

  林琳今晚穿了一身粉红色镶有蕾丝白边的短套裙,看起来清丽飘逸。我强压着紧张,尽量装着坦然地说:“我是二八班的华业,不好意思,打扰你学习了。”一边说,一边把中午就已写好的“信”递给她。

  她没有接,却有些调皮的挑了挑眼神,反问道:“这是什么?”

  “不会这么没经验吧?”我趁机调侃了一句。

  “你以为呢?”她努了努嘴。

  “我以为……呵呵,不说‘旅长’‘师长’了,当个‘团长’总没问题吧?”

  “果然好胡说,”她忍不住笑了。虽然笑的很浅,却使我的期望和喜悦在那一刻疯长了一大截。

  停了片刻,她用纯净如秋水般的双眸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过“情书”,口气却转为淡淡地说:“信我收下……没什么事的话……我要进去了?”

  我觉得最重要的程序已经完成,而且也快下课了,便顺水推舟道:“好,再见。希望我的举动没有打破你正常的学习和心境 。”

  对着林琳走向教室的背影,我忽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极盼佳音!”

  六

  大抵学习差的学生都有过这样的经历,面对一份基本上无从下手的试卷,在别人沙沙的答题声中,如果无人雪中送炭,除了左顾右盼之外,就只好百无聊赖地在试卷上乱涂乱画以打发漫长的考试时光了。

  譬如我,现在就正在遭受这样的折磨。不幸的是坐在考场上,更不幸的是面前摆放的是一份英语试卷,最为不幸的是不论我把试卷怎样像指南针一样转来转去也无法找到破解的招数。看看周围,许多同学正奋笔疾书,再把头向斜后方转动四十五度,果然看到冬冬也在四处张望,顿时,我嘴角有笑意涌出。如果说我的英语水平差的一窍不通,冬冬的绝对称得上是十窍通九窍。在往万丈深渊下坠的途中,忽然想起并看见有人做伴,真不亏是人生一大快事!如果不是监考老师虎视眈眈,真想给他来几个飞吻。

  我看着冬冬笑,冬冬对着我挤眼咧嘴,互致惺惺相惜之意。

  “注意考纪,不准左顾右盼,乱送暗号!”监考老师履行职责了。我们只得收敛一下,给老师个面子。其实我们问心无愧,不过是想在险恶的处境中给对方点温暖罢了。对于分数,早就麻木了。即使抱个比鸡蛋更大的鸵鸟蛋也无所谓,一天三顿饭绝不会因此少吃一顿。

  当然,老实不了多久,我们就旧病复发。

  监考老师这次大怒,抓了我俩的卷子立即驱逐出考场。我们对视一眼,笑微微的离开这个本就不想来的地方。

  校园很静,没有几个人影晃动,我俩径直来到操场边的绿荫下等待交卷的铃声。

  时间真的如白驹过隙,一树鹅黄还没来得及退出目光深处,满树碧叶又为我们送来了一地夏日的绿荫。

  正说笑着,我忽然大叫一声糟糕,冬冬急问怎么了。

  我忧心忡忡:“老师把我的答题卷和试题卷全抓跑了……”

  “那有什么,给他当手纸好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问题是我在试题卷上写了不该写的东西。”

  “什么东西?”

  “孙子出题难,儿子监考严;老子不会做,照样乐开颜。”

  “啊……这下你…也许…大概…有可能…要死了,”冬冬大惊之后也很替我担心,“不过也说不定,这个顺口溜大家早就耳熟能详,都是把它当玩笑来开的,也许老师不会很在意……”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准备迎接暴风骤雨吧。”我并不想辱骂老师,那不是我的作为。我不过是借此打发一段难捱的时光而已。但是这种无意的恶作剧一经公开却变成了有意的伤害。就象偷情,不该知情的不知情时是一种快乐,已被公开就变成了双仞剑,结局往往是痛苦。

  交卷铃响好半天了,我俩才磨磨蹭蹭往教室走去。班主任陈老师站在门口,满脸的青气黑云,让人不由的缩手缩脚。但经过他面前时,还是被赏了一个暴栗:“你俩先坐位上,一会儿随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考试完放两天小假,没多少事要安排,班主任三言两句就结束了。班里顿时乱了套。金莹忙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班主任买了一头死猪,叫我和冬冬帮他抬回家。熊样,还不说实话呢,快去,老陈在看你呢。我和何云明在学校门口等你。

  冬冬没什么大错误,态度诚恳地做一回自我批评就被释放。我罪不容赦,训斥了半天还要叫家长。

  班主任说监考老师气的乱蹦,脸色都大变,非要汇报到学校不可。要不是他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极力劝阻,我很快将被学校除名。我说陈老师你应该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决无骂老师之意,你也知道我父母都是老师…… 别说那么多,你已经拿刀子把人捅死了还要辩解无伤人之心?三天之内如果见不到你的家长,后果自负。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一直认为让学生叫家长是学校教育失败,或者说老师无能的一种表现——除了非常优秀的学生,我想基本上都会同意我的观点,毕竟叫家长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挨扳子——不过,如果家长可以带来一堆礼物,或者一顿不错的酒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出了校门,大明和金莹立即迎上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一脸的伤心太平洋?”

  “哎……”我长叹一声,“老陈想见我爸。”

  “见就见呗,你爸也不是见不得人,”大明依旧嬉皮笑脸。

  “滚蛋,”我打了他一拳,“天就要塌了,你还说风凉话!”

  金莹也替我抱打不平:“你还有没有同情心,死去吧,你!”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我死了,将会有人守寡。”何云明慢吞吞地说完,眼翻着望着天空。

  金莹脸色微微一红,反唇相讥道:“臭美,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男人?!”

  “但何云明却的的确确是唯一的。”

  我听着心烦,也不理他们,扭头走了。

  七

  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下午,我们几个正在无聊的打牌,高阳急匆匆闯进来:“兄弟们,据可靠消息,杨晓宾纠结了一群狐朋狗友准备报复咱们!”

  大明把牌一摔:“妈的,不打他个满脸桃花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杀手,他们什么时候行动?”

  “大概是明天晚上。”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明呼地站起,“走,现在就去捣他老窝!”

  “激动什么,坐下,坐下,” “智多星”郑建广捻着手中的牌,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计划计划再去不行?”

  按照集体商议的结果,今天晚上就要打他个措手不及,但必须引进外援。这由大明和高阳马上到四高和六高去请,其他人随后分别踩点及准备打架的家伙。对一个有着丰富滋事打架经验的团伙来说,这自然轻车熟路。众人各司其职,迅速分头行动去了。

  那些校园的另类一听说有架打都情绪高涨磨拳霍霍,恨不能立马就拼个你死我活。很快,大明和高阳就带着大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看看表,基本上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于是到餐馆叫了两桌酒菜。十几个人吃肉喝酒,猜拳划枚,以及真真假假的胡言乱语,豪言壮语,把气氛烘托的甚是热烈。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大明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老板:“先记我帐上,明天来结算。”

  酒饱饭足之后,下一步就该舒展舒展手脚,消消食了。

  高阳先到相邻的一座楼上窥探动静。透过大开的窗子,发现杨晓宾正同几个人在打牌。

  “好,很好,我们这就行动,你俩守门,你们几个收拾另外那几个打牌的……”忽然,郑建广停住了,“我们是十三个人吧,十三在西方可不是个吉利的数字……这样吧,华业,你不用上去了,就守在这里放哨,万一杨晓宾狗急跳楼,你也可以痛打落水狗。”说着递给我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

  我站在下边没多久,就听见二楼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和乱七八糟的责骂声。

  接着果然有一个黑影从窗口一跃而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当然,我同时听到的还有极为压抑的一声“哎吆”。

  在惊叹郑建广准确预见的同时,我却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手持铁棍站在那里没动,眼睁睁看他从地上爬起,一拐一瘸但动作异常敏捷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很快,他们就追下来了。

  “华业,杨晓宾呢?”大明急问。

  杀人杀死,救人救活。我索性用手指了相反的方向:“往那边逃去了。”

  “快追!”他们一溜烟的跑了。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他们屁股后追去。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事后,我才发觉我的善举简直不啻于“遵义会议”在中共党史上的转折点地位。如果我也一时性起,大喊大叫大打出手,以我们那晚的精神和干劲,估计很可能杨晓宾小命休矣,当然,我们几个也将会随之“一行白鹭上青天”。

  然而,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仍然非常严重,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

  八

  无所事事地度过第一天假期后,恰逢大明生日。各校来贺宾朋人数甚众,遂于中午大摆宴席,足足坐了五桌。

  但快到开饭之时,金莹仍未出现,大明只好给金莹打传呼。等了一会,并无回话。大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忍不住又呼了一次。等了几分钟,仍无回话。本当由她以女主人身份招待的一些女宾,看来只好让高阳的新女友代劳了。这多少令大明感到有些不快。

  席间吆三喝六觥筹交错,一派祥和红火。

  忽然,一高“老大”刘金博笑眯眯却文绉绉问道:“传说大明兄之嫂夫人是二高花魁,今天不该缺席吧,怎么不让小弟一睹芳容?”

  “真是不巧,金莹今天有急事可能来不了了。来日方长嘛,以后再请她为大家敬酒,”我一边替大明圆场,一边在心里骂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今天有事,”大明举了举酒杯,“不管她,咱弟兄们喝酒,喝酒。”我急忙带头举起酒杯:“来,来,先碰一个!”

  哪知四高的李宇也抓住这个话题不放:“大明兄,今天我们可都是带家属来为你祝寿的,嫂子不出来招呼一声,怎么说也……啊……呵呵……”

  大明一听,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径直来到前厅柜台前,抓起电话:“请呼36156,姓何,请她速回电话!”放下话筒,掏出一根烟燃着,狠狠吸了几口。

  等了两三分钟,仍然没有期待的电话铃声响起。大明更加焦躁愤怒,他再次抓起话筒:“请呼36156,姓何,就说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要不来就永远别来!请连呼三遍!”

  我一听急了,慌忙去抢话筒,遗憾的是传呼台的小姐挂电话用的是超光速,我只听到了“嘟嘟”的盲音。

  “你怎么如此愤不择言,金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很为他们的美好前途担心。

  “我的性格她也知道,”大明依旧满肚子火药,“太让我没面子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心里还有我吗?”

  “唉,真不懂怜香惜玉,” 我感叹道,“一段浪漫的校园爱情眼看着要夭折了!”

  晚饭后,我进教室没多久,金莹终于现身了。她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外跑。一直到教学楼后的小树林,她才松手。

  我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了,你,不至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金莹不理我的戏言,瞪着我,严肃地问道:“前天晚上,你们是不是打架了?”

  “是的,杨晓宾要报复我们,被我们提前拆洗了。”

  “你们这下闯大祸了!”金莹显得比我还焦急,“他们已经报案,很快公安局就会来抓你们!”

  我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怎么会事,你说详细点?”

  “你们去打杨晓宾时,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有啊,好几个在打牌。”

  “打他们了吗?”

  “当时我在楼下,不过一群喷着酒气,红着眼睛的疯子还有谁不敢打?”

  “我告诉你,打了,”金莹用手指点着我说,“杨晓宾被抡了两铁棍后跳楼,打牌的几个却成了替罪羊。其中有一个是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人家恼羞成怒,自然要动用专政的力量来对付你们了。另外,伤势最重的是我表弟,现在还在医院。”

  “啊……恕罪,恕罪,大水冲了龙王庙,打起自家兄弟了。”停了一下,我又问道,“那……指控名单上有我吗?”

  “华业,何云明,高阳,郑建广‘四人帮’一个不少。虽然你打架时并不在现场,不过你是这件事的导火线,他们认定你是背后主谋。”

  “哦……”我知道,在中国,任意动用国家暴力机关为私人服务是有特色的国情之一。古人说“饿死别做贼,气死别告官”我想是很有道理的。

   “今天上午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刚走出校门却遇住我爸,说我表弟出事了,到医院一看才知道这一切。”

  “哦,”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你今天带传呼了吗?”

  “带了,”金莹说着把短发一甩,“你们赶紧商量对策吧,我表弟的帐咱们留着再算。我先进教室了。”

  九

  靠窗坐的大明正在与同桌眉飞色舞的神侃,我在窗外盯了他至少三十秒,他才发现。

  “你是幽灵,不会说话?”他倒认为是我的不是了。

  “废话少说,赶紧出来。”

  “怎么,谁又欺负你了?”这家伙张嘴就是广告词,“你想报仇吗,找我好了,包你满意!”

  我强忍住没笑:“快出来,有要事相商。”

  他听后,看了同桌一眼,挤了出来。

  我俩又找来高阳和郑建广,一同到操场边的树林里开常委会。

  我刚把所知的情况详细通报给他们,大明就叫了起来:“天哪,我真蠢,不但打了人家表弟,还吵着要分手!完了,这下无可救药了!”说着就捶胸顿足起来,看样子还准备大哭一场。

  郑建广瞪了他一眼:“别儿女情长了,刘备说过,女人如衣服,随时可脱可换。对不对,高阳?”

  “对,对,只有兄弟是手足,必须相亲相爱。”高阳应道。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商量讨论,形成了统一决议:主动告知学校,寻求学校的庇护。理由有三:一,在校学生出事,学校怎么说也难逃其咎;二,警察也不能绕过学校乱抓学生;三,主动承认错误,或许经过学校的斡旋,此事能大事化小。另外还有一个比较主观的原因,就是新上任没多久的年轻校长,看起来很是民主开明,而且颇具亲和力。

  商量妥帖后,我们一行四人,立即悄悄地向校长办公室进发了。

  门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校长正俯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写着什么。大明这时变的很有礼貌,一改往日用脚踹门的习惯,伸手轻轻敲了敲。

  “进来。”校长头都没抬。

  等到我们在他办公桌前约一尺的地方一字排开站定,他才抬起头来:“哦,何云明,是你们几个,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坐,坐。”说着,用手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大沙发——糟糕,看来事情已经败露,如来佛的手掌估计也已经伸开——我们自然不肯轻易就座。

  “那你们喝茶,”校长对我们关心备至,竟然起身要为我们倒开水。大明急忙说:“不了,不了,我们没有喝茶的习惯。”

  “哦,”校长一边倒茶,一边笑着说道,“这么说,你们只有喝酒的习惯了?”

  姜还是老的辣!此言一出,我们顿时都用眼斜大明。大明慌忙道:“我们从不……啊,一般从不喝酒。”

  校长依然胸有成竹的笑着:“那,二般呢,二般就该喝的拳头不认人,把人逼的跳楼、打的头破血流?”真刁!

  “王校长,这件事起因在我,我给你详细汇报一下吧,”这时,我不得不发话了,“我与杨晓宾是在伙上吃饭时发生的矛盾,当时他把饭洒到我身上,不但不诚心道歉,反而口出恶言说什么走着瞧。后来,听说他要叫人揍我,我们只好以暴制暴,所以,就……”

  “说了半天,全怪杨晓宾啊,”校长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我就不信他这么蛮横不讲理,把饭洒别人身上还口出恶言?”

  “那是,那是,”校长真英明,“也有点怨我当时说话火气太盛。”

  “这就对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要把责任全往别人身上推。”校长转了一下手中的钢笔,忽然问道,“你们之间打了几次架?”

  我眨了眨眼:“两次吧。”

  “什么两次吧,两次就两次,三次就三次,”校长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都是你们主动的?”

  我扭头看看他们,低声说是的。话音未落,左脚就被郑建广踩了一下。

  校长接着说道:“新华派出所今天下午给学校打过电话后,我就想找你们了解一下情况。你们主动来找我,这很好,说明你们还是有组织性纪律性的,也说明了你们对学校的信任。学校呢,肯定会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尽力维护每个学生的切身利益。我们也不愿看到二高的任何一位学生被警察抓走。”校长呷了口茶,“不过,你们也应该扪心自问,你们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父母辛辛苦苦把你们送到学校,就是让你们来吃喝打架、虚度光阴的吗?”说到这里,校长停了下来,威严地扫视了一遍正聚精会神听他训话的我们,“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明天下午三点,你们都把家长叫来,会同派出所和对方协商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就到这里吧,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一听傻了眼,半天都不想出校长室。

  十

  “我爸既不是绝色美女,也不是珍稀动物,为什么非要见他?”大明恨的乱扔书本。

  坐在小凳子上一声不吭抽着烟的郑建广,忽然笑眯眯地对大明说:“笨蛋,到街上随便拉一个喊爸爸,顶替一下不就行了?”大明眼珠一转:“哎,好主意,好主意,真不亏是‘智多星’啊!”

  第二天,大明果然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位肥头大耳的同志,冒充他在城建局工作的叔叔,当了一下午的家长。

  郑建广的对策更绝,找人用手机给校长打电话,说我是郑建广的父亲,正在北京出差,发生的事情建广已经给我说了。不管学校和对方提出任何处理意见和要求,我都全部接受,只要不开除他。末了还不忘补一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高阳因为校长和他父亲互相认识而且关系貌似不错,无法弄虚作假,只好老老实实给他爸打了电话。结果父子还没见面就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呢,境况和高阳差不多。既然班主任和校长两大巨头都表示了想见我老爸的强烈意愿,我有什么理由不传达?好在父亲并没在电话中骂我,听完我的话后,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啪地挂了电话。

  那天下午我方、敌方、学校、派出所举行的“四方会谈”的经过我就不想细说了。总之除我方之外的三方,都是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干着尽可能利己的勾当。几位或真或假的家长,就像晚清政府,不但无条件接受“列强”的要求,还陪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协商的结果很简单,而且在意料之中,就是我们赔钱,对方“撤诉”。

  刚走出门口,班主任又把老爸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我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老爸一边听着,一边用似乎充满阶级仇恨的目光瞪我。

  晚上,老爸很自然地宴请了被我气的要死的监考老师和班主任。我去道了歉,敬了一杯酒后,赶紧溜了。

  下面就该筹办每人三千元的赔款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在它为筹码的天平的另一端,不但可以放上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物品,也可以放上操守荣誉和生命,甚至法律人情和良心。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把世间的一切象蛛丝一样轻轻抹去。

  郑建广他老爸是一个大公司老总,有的是钱,郑建广略使小计就把三千元骗到了手。我和高阳耷拉着头,被父母怒不可遏的训斥一番后,也如数拿到了三千元。只有何云明,因为父母在新疆做生意赔了本,最近花钱都是他叔供应的,实在不好意思再要这么大一笔计划外支出。只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兄弟尽力帮忙了。

  忙活了几天,何云明的钱居然也凑到了二千六百元,只是我们至此已经无计可施了。大明这几天更是愁眉不展,连向金莹请罪的心情都没有。金莹自然更是不会主动理他。

  这天下午放学,金莹忽然拽住我,递过来一个小纸包。我瞪着不解的眼睛,没有立即伸手接。金莹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五百元钱,我知道何云明最近没钱……你就说是你借给他的,最好别提我。”

  我这才明白过来:“哦,看不出你竟如此的情深义重!这有什么不可,你出钱,我落好,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啊,只是……只是……”我故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他不还我怎么办?”

  “那有什么难,你还好了。”

  “啊,”我瞪大双眼,“怪不得你要以我的名义资助他,原来你是怀疑他的偿付能力啊!”正说笑着,我的传呼“笛笛”叫了起来:今天的乌云终究遮不住明天灿烂的阳光 真心愿你快乐向上!这条信息在屏幕上滚动了三次,我也没发现“某先生”或“某女士”的字样,真是奇怪。

  金莹探头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是谁呼的……”

  我急问:“谁?”

  “就不告诉你。”

  十一

  6月29日,星期二。也就是把款赔给对方的第二天下午,曾副校长把我们四人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曾副校长低低的个子,满脸笑容,一看就知道是靠善于媚上来博取向上爬的资本的那种人,虽然说不上怎么欺下,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仍不算高。

  我进去时何云明和郑建广已经在沙发椅上坐着,高阳站在桌子边乱翻报纸,曾副校长正张罗着为我们倒茶。

  “曾校长,别忙了,”大明等的有点不耐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不急,不急,”曾校长笑容可掬,“我们沏杯茶坐下平心静气地谈谈不好吗?”

  在我们每人面前都放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后,曾副校长才坐回他的办公桌前,清了清嗓子:“今天下午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向你们传达一项学校经过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什么决定?”大明插话道。

  “……学校为了你们的前途着想,决定更换一下你们的学习环境……”

  我们对视一眼,把目光聚焦在曾校长脸上,听他说下去:“……你们不久前所犯的错误,于我们这座百年老校的校风校纪都是水火不容的,而且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可以说即使立即除名也毫不为过。但是学校觉得这样不好,而且学校也承诺过决不开除你们。你们正处于学习的大好时光,如果就此把你们赶出校园,将会对你们的学业,甚至终生都造成巨大冲击。学校自然要替你们考虑这些,所以学校决定由学校出面,把你们转到别的中学,换一个学习环境,也许更有利于你们的成材……”

  郑建广忍不住反问道:“曾校长,学校为了自己的声誉,就准备这样把我们打发了吗?”

  “不是打发,是替你们着想,”曾副校长仍然一脸微笑,“一高、三高也都是重点高中,条件也很不错,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一下,周六前给学校回个话。哦,你们几个最好不要去同一个学校,分开会更好些……”

  话没听完,大明起身就走:“谢谢,谢谢,何某人从此不再麻烦学校!”

  郑建广急忙站起:“曾校长,何云明这几天情绪不是太好,请你多多原谅。我们先回去,考虑成熟了再来找你。”

  “好,好,好,只要立志奋发,到哪里都一样……都一样。”

  回到老本营,我们都很泄气,也都很生气。本指望花钱消灾,谁知道学校最终仍给了我们温柔一刀。而且学校在残忍的外边还非要挂上“为我们着想”的遮羞布,真是滑稽!

  发了几句牢骚,骂了几句恨话后,我们几个第一次相对无言了。室内压抑沉闷的气氛越来越浓,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坐着, 一直到暮色渐浓。

  “走,喝酒去!”沉默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好,他妈的,咱们去喝个一醉方休!”大明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既然无法“抽刀断水”,也就只好“举杯消愁”了。我们满怀悲愤和被人遗弃的失落,叫了满满一桌子酒菜。大家都不言不语地猛吃猛喝,似乎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看看大家已经消灭了近三瓶白酒和十七瓶啤酒,我觉得不能再喝下去了。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有位老前辈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坚信今天的乌云终究遮不住明天的灿烂阳光。我提议,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最后一杯!”含含糊糊把话说完,我才发觉我的舌头早已有些不可控制。

  “干!”“干!”“干!”几只杯子“砰”地碰在一起,把琥珀色的液体激荡出了不少。

  走出饭店,发现月色居然很好。我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向东迈去。二高正处于城区的分界点,往西进入市区,向东就是郊区。学校东北一里多的地方,有一条不算小的河流弯过,那里有沙滩、树林、菜地和村庄,是我们游玩散步经常去的地方。

  我们静静走在岸边的防洪堤上,任清凉的夜风拂过脸庞。

  走着走着,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我屡投不中的小说,想到了林琳对我的毫无回应,想到了父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停住脚步,对着空旷寂静的河床吼叫起来。这下可带了头,他们也跟着“嗷嗷”乱喊乱叫起来。

  发泄一通后,我们同时停住了。一切复归于沉寂,只有夏虫的鸣叫让人意识到自身的存在。一抬头,竟然发现每个人的眼眶都噙满了泪水,惨白的月色下,折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辉……

收藏0

发表评论

访客

看不清,换一张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和观点。